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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金風玉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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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蕭予戈在房中沐完浴, 隨意套了件外衣, 順手束好還有些濕的頭發坐在桌邊等南楚杉來上藥。院內樹下秋蟬還在做垂死掙紮, 高一聲低一句地叫喚,又聽喵的一聲,那蟬鳴一下子就失了蹤影。

做什麽呢?趴在這邊看螞蟻搬家麽?蕭予戈聽到外頭傳來笑語,隨即房門被輕輕推開,小肉幹離弦箭似的躍到凳上坐好, 擡爪抹臉。

南楚杉擱箱坐下,取藥瓶和棉花出來開始上藥。蕭予戈問及先前救護隊的籌備進展,她回說目前沒什麽起色。藥棉觸碰到唇邊傷口時,蕭予戈倒吸一口冷氣, 剛想提出讓對方的請求, 就見南楚杉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的嘴唇上。

登時心裏就跟被小肉幹的爪子狠撓了一下似的, 又酥又麻的疼。身子先理智一步行動,朝前拉近距離, 眼下他能聞到南楚杉身上淡淡的皂角香, 還有淺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胭脂味。

還在思考雪繡去向的南楚杉只覺臉上有接連不斷的熱氣噴灑,回神預備尋找熱源,發現蕭予戈的臉在眼前逐漸放大, 饒是她再遲鈍也能猜出接下來的發展。她忽然有點想逃開,可手腳就像是被灌了鉛,不得動彈絲毫,心以驚人的速度跳躍著, 仿佛是要從身體裏出來砸人一般。

用力咽下一口唾沫,南楚杉靜默等待,兩個人的呼吸膠在一處,心跳如雷,分不清究竟誰的更甚。蕭予戈在貼上她鼻尖時驟然停止動作,問道:“你知曉下面會發生什麽事麽?”聲音嘶啞得令他自己都有點害怕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會後悔麽?”

“大人不會,我就不會。”南楚杉回得坦蕩,忽而想起還未關門,轉頭時正見南楚楓、南楚柳、蕭衛三人興致勃勃地站在門口看戲,霎時整張臉火燒一般。蕭予戈也有所察覺,咳嗽兩聲說道:“師爺你臉上沾了泡沫,本官剛才是想同你說這事。”

“是麽?”南楚杉擡手背在臉上隨意擦了幾下,睜眼說瞎話地道了句謝。南家老大和老三見狀,一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。

蕭衛頂著張紅撲撲的臉蛋開口,“大人,我們是打算來核對前兩日遞交的賬單。不過你們正忙,要不我們明天再來?”南楚杉穩定心神,“能在今日做的事為何還要拖到明天?你們且到書房等候,我替大人上完藥便來。”蕭衛張張嘴還想說話,被南楚楓一把捂住嘴拖走,南楚柳臨走時伸手淡然地關好門。

蕭予戈與南楚杉四目相對,皆顯露赧色。小肉幹忽然喵喵兩聲叫,蕭予戈揉了下它的頭,餘光偷瞄南楚杉,“剩餘的本官可以自己來,師爺還是先去忙那邊的事罷。”南楚杉點頭,囑咐幾瓶傷藥的用法和劑量,起身前去開門。

“對了。”

蕭予戈疑惑仰頭,唇角陡然碰上個軟物,南楚杉斜著眼睛不敢看他,面上笑意卻是很深。

“送給永樂的謝禮。”

“謝我什麽?”蕭予戈心裏一慌,幾年‘永武’的偽裝,竟在這輕輕的觸碰中全面瓦解。

南楚杉抿唇,“我不是故意偷聽的。原本只是想給你們送糕點,沒想到居然會撞上你們聊這等私密事。”蕭予戈好奇詢問,“你是從哪裏開始聽的?”

“問心裏是否有他人的時候。”

蕭予戈:“……”她這個氣運會不會過於神奇了些?

“若是楚柳呢?”

南楚杉頓時拉下臉,“你喜歡楚柳?大哥與我都不會同意你們來往。”說完氣鼓鼓地跨到門外。

“…二胖,這話你真的相信麽?”蕭予戈含笑搖頭,顧自開始敷藥。

“蕭予音,你說,我便信。”不等蕭予戈回應,她的身影已然隱於秋夜寒露中。

蕭予戈收拾好藥箱,躺倒在床上,伸手撫摸尚有南楚杉朱唇餘溫的位置,一條疑問倏忽自心底浮出。蕭予音是誰?

南楚楓三人列好隊,在南楚杉剛跨進一只腳時,一起熱烈鼓掌。南楚柳催促哥哥翻個跟頭助興,被哥哥狠掐一把臉蛋,隨即捂著臉蹲到墻角不知在劃拉什麽東西。

南楚杉瞪他們一眼,走到書桌前坐好,擡手晃了下算盤,公事公辦地問道:“哪天的賬?有什麽問題?”蕭衛轉頭看南楚楓,南楚楓擡手將他的腦袋扳回,輕飄飄回答,“我想不起來了。”

“是前天中午提交的。”蕭衛回憶。

南楚杉的手指在賬本上唰唰兩下,尋得相應條目,又翻出那日上交的條子校對,“陶淵典經手的。嗯?他現在還在萬事屋麽?先前的賬有一筆沒有他的簽字,我沒法記錄。”

“其實,”蕭衛伸頭確保無人偷聽,靠近書桌壓低聲音說道:“我們想來告訴您的是,陶淵典不見了。”

“什麽時候的事?”

蕭衛道:“昨天。我原本想到陶家歸還他先前借我的書,可陶家人說他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回來,說是派人到他常去的風月場所找了幾回,連個衣角都沒有抓到。”南楚楓拎小雞似的將南楚柳提回來,南楚柳的嘴撅得快要能掛茶壺,但瞧見姐姐此時的臉色,正經回道:“蕭衛同我提了此事後,我便入檔案庫裏查陶淵典的信息。”

她將疊得方正的紙張恭敬地交給南楚杉,南楚杉讀完上頭齊整的文字,面容黑得像鍋底,“他提供的戶籍信息是偽造的?先前不是核對過麽?”

“是我核對的。”蕭衛說,“但今天我向陶家的人要了陶淵典的畫像,發現畫中人與我們知曉的完全不一樣。”他從袖中抽出畫軸,在桌上展開,南家三兄妹的頭擠在一起。

南楚杉率先發言,“丹青的落款是一個月前。一個月的時間,胖子或許能變瘦,但矮個能一下子拔高這麽多麽?”南楚柳補充,“我看過他的鞋子,並沒有增高。”

“所以來萬事屋做事的陶淵典……”四人異口同聲,“是假的。”

南楚楓若有所思地摸下巴,“小杉兒,能否畫出假陶淵典的畫像?或許我能托人打探他的下落。”南楚杉點頭,執筆就畫,南楚楓站到書桌旁,在她將要勾勒唇形時問道:“你確定不是在畫烏鴉精?”

“……”

南楚柳道:“我說怎麽看怎麽不順眼,原來是長得像烏鴉。”

“別亂說。”南楚杉輕斥,停筆擡頭看南楚楓,“大哥,這就是陶淵典,辛苦你了。”

“這個人,”南楚楓咂摸兩聲,伸手擋住畫上鼻子以下部位,睜大眼睛說道,“這人我見過。”

“在哪裏?”南楚杉急問。

南楚楓冷峻一笑,“被我揍了。”他抱胸靠在墻上,“他是月影山,不,應該是假冒的月影山殺手之一。”

月影山?南楚杉三人對此再熟悉不過,各自避過其他人的目光,心中有了自己的計較。

南楚杉按照蕭衛的說法重新入好賬,以夜深為由催他二人先回去,恰巧周嘉海來找蕭衛去洗澡,二人便離了書房分道做自己的事去。

南楚楓還是保持著起先的姿勢,問沈默不語的妹妹,“我得到個有趣的東西,你想看看麽?”

“我現在可沒空看什麽美人圖。”

“不,這可比美人圖還要刺激。”南楚楓將先前從群芳閣取來的盒子拋到桌上,“花了我一百五十兩,值錢得很。”

南楚杉睨他,“胡亂花的錢,我不會給你報銷。”說著打開盒子查看,拿出書本翻了幾頁,“菜譜?還有種花指南?哥,你是不是被人當冤大頭騙了?”

“原本我也這樣認為。”南楚楓湊近身子,點著當前書頁,“你有沒有發現,這書的頁碼不大對?”

南楚杉把目光投放到底下中部處,咦了一聲說道:“依照正常順序,這頁應當是第十頁,怎麽變成十八了?是錯頁還是?”

“若對方沒有誆我,這本書中藏著我們一直想要了解的事。”

“你究竟有多少積蓄?”

南楚楓忍不住敲了下她的頭,又伸手輕力揉著,“這只是我的猜想。但如果是無用之物,慕臨不會這般細心地保存。”

“你什麽時候拿到的?”

“昨天。”南楚楓掩了下嘴,開始若無其事地吹口哨,試圖將剛才的回答吹散。

南楚杉瞇眼,“那一百五十兩是群芳閣的簽錢罷?放心,我一定會告訴娘。”

“南楚杉,我是你親哥哥,你就忍心看我挨娘的訓麽?良心呢?跟著你的真心一並送給蕭永樂了麽?”南楚楓冷哼,別過頭不理她,心裏美滋滋地盤算自家妹妹會如何哄勸自己。

南楚杉把書本歸位,收拾好桌上雜物,拿起盒子頭也不回地走遠,留南楚楓一人在愈發寒涼的房間裏吹風。

蕭予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,披好外衣打算到廚房煮夜宵,忽然想起周嘉海曾經提到庫房裏新存了一排酒,便開門進去取了一小壇出來,爬上屋頂坐著看星星。

他向來號稱千杯不醉,今夜吞下一小口就覺腹內暖烘烘的,臉上也開始發燙發熱。又咕咚咚灌下幾大口,蕭予戈將壇子擱在手邊,雙臂朝後支起,仰脖對著星空傻樂。

“這顆星子像我們二胖的眼睛,亮晶晶。”

“這一排星星是我們二胖的眉毛,彎彎的,像柳葉,好看得緊。”

他抱起酒壇再度咽下一大口,嘻嘻地笑了幾聲,“那一條是銀河,也是我們二胖的發帶。嗝。好看。”

瓦下屋裏的衙役忍不住坐起身,搖醒還在呼嚕作響的同僚,問道:“咱這大人大晚上鬧什麽呢?一直二胖二胖地喊,二胖是誰?”

同僚打了個大哈欠,“你這小子是有病嗎?我這兒還在抱美人,結果你把我叫醒問二胖是誰?”說著,翻身不再理他。

“大人這麽嚷嚷,明兒個鄰裏鄉親鐵定要來投訴。”

“我第一個投訴你。”

這衙役還是不怕死地拍拍同屋人的胳膊,“你說這二胖到底是誰?值得大人這麽念念不忘。”

“宰豬的那個老王,大名就叫二胖。”

“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南楚杉:???

蕭予戈:???

南楚楓:我的小錢錢QAQ

蕭衛:年輕真好

南楚柳:今天南楚楓掐我的臉,掐得特別疼,這筆賬我日後一定要討回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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